判断一个人是否是真正的长期主义者,就是看他能不能把长期主义应用在生活中每一天的微决策里。
——张磊
01.先弄清什么不是价值,才能说价值是什么
价值这两个字是有很多层含义的。
第一,我觉得价值投资这个词被叫烂了,或者叫浅了,或者叫薄了,或者叫老了。之前大家对于老的价值投资定义,都是说所谓的寻找护城河。找了一个独门秘籍,永远不变,不管是什么IP知识产权、渠道、品牌等等,恨不得弄完了这一个其他什么都不用干了,就直接收垄断的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呢,我是反对这种静态的价值投资论的。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条护城河,这个护城河就是你能不能不断地疯狂地创造长期价值。
为什么张勇的海底捞有价值呢?不光是因为海底捞牛,还因为张勇带了团队他们在疫情期间大家还一起去打磨,不断地想,怎么能不断地继续创造价值。所以,我觉得价值的核心是创造价值。
第二,我觉得就是说价值核心还是能不能用一个长期的角度看。为什么我讲最后这是一种长期主义的胜利呢,如果你不用长期主义看,你只看一个季度的事,一年的事,甚至几年的事,你很多的决策都会发生变化。当你时期一拉长,很多事你反而想明白了,长期主义最后是支撑价值的核心理念。
价值的反面是什么,我觉得首先要反两样东西:第一,反零和游戏,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竞争对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种对手是促使你进步的;第二个要反的是什么呢?就是反风口,什么东西都要追风口理论。
价值是什么我不知道,价值不是什么我们得知道,首先不是零和游戏,不是博弈思维,不是风口理论,我觉得弄清楚价值不是什么,才能说价值是什么。
02.最好的压力测试是危机,测试你是否坚守自己的价值
我2005年创建高瓴时33岁。当时想过,如果只是做一个投资机构的话,这件事其实跟海外的一家基金合作,做一个中国的分支或者做中国的一个合作的模式,是一个更容易上手,更好走的一条路。当然了,书中说不走寻常路,最主要的原因说到底,我们认为高瓴自己就是个创业者,只是恰巧还是投资人(We are entrepreneurs who happen to be investors)。
那么从这一点来讲,为什么我要留给自己足够的灵活度和空间,因为我认为自己是创业者,所以我觉得高瓴名字是不是都可以改改了,从我们的初心出发,我觉得是不是我们应该叫“高瓴创业集团”,大家一起去创业。
今年年初,应该是2月,疫情还相当严重的时候,我们有一位CEO给我打电话,他是个非常负责任的人,他说看这形势不太对,他说我觉得咱们要保持现金流。他跟我说,你不是跟我们说两个法则,第一,要永远在游戏里活下去(Rule NO.1,stay in the game);第二,记住第一条。那我决定向董事会提议,所有员工的年终奖——本来打算过完年发的——都不发了,我们管理层更是要带头减薪,所有人减30%。
我第一反应,实话说作为股东还挺感动的,毕竟他还想着大家的利益。但我第二反应是这不对,如果你这样做,你就失去了你的诚信。你很艰苦,股东很艰苦,但你的员工更艰苦,他们过去一年苦苦奋斗,你对他们应该诚信。然后我就问他,你为什么打算这样做?他说因为其他竞争对手都这么做。我就说,那不对,你要做难而正确的事,而不是别人都做的事。
后来2月底我们在zoom上搞了一个CEO线上大会。我跟大家说,第一件事,保证所有员工的安全;第二件事,活下来,盘点什么是重要的事,什么是急的事;第三件事,在苟且当下的同时,还是要有未来、有诗和远方。
可以弄一个愿望清单:问问自己你最想干的事是什么,你最想收购的店是什么,你最想雇的人才是什么,你最要坚持的价值观是什么?我说价值观就是你说过的话、就是对你的员工要有诚信。我也专门用这个例子来跟大家讲,高管团队可以自觉减薪,但是所有的员工,一个不能减,后来连高管团队我们也不让他们减,去年宣布的年终奖,一分都不能少——别人不做,你这么做了,你才是最有竞争力的。
只要你做长期,做难而正确的事。我不瞒大家说,我创立高瓴15年来,最忙的几年包括2008年金融危机、包括2017、2018年这段时间,还有就是今年,急救投资都做了好多笔。
在最难的时候的投资是最长期的投资。为什么这样?因为危机真的是试金石,也是照妖镜,能照出来你的真心在哪里,你的价值观在哪里、你自己坚定的点哪里。什么事都归结为危机的人一定是有问题的。在这个时候你要做难而正确的事,那么危机以后,你的员工对你有信心,觉得你在这个过程中坚持住了。
所以我说危机真的是最好的压力测试,能测出你能不能真正坚守自己的价值。
03.不是战略决定组织,是组织决定战略
在《价值》这本书里我写了两句话:选择比努力重要,与谁同行比要去的远方重要。2005年我做高瓴的时候,找的人的共同的特点,就是大家都没做过投资,所有人都没干过。有一个本来我是去找我一个做律师的同学来的,结果人家都是大律所合伙人了,我把我的“蓝图”一说,人家说,真有理想,但是听着不太靠谱,最后他就把他太太派来我们公司帮忙了,结果太太成了我们最重要的合伙人之一,也是我们现在的COO。
为什么我们这帮所谓的“乌合之众”反而走得远呢?我觉得首先就是这拨人符合了最早同行的理念,大家其实不知道一定要干成什么,可能是像张勇说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大家有一个共同的信念,这个信念一定不是被短期的事情来驱动的,我认为找到这样的同行的人太重要了。
后来高瓴比较有名了,很多优秀的人才都来申请加入。我们今年招暑期实习生,招10个,后来扩到16个人,结果有2500人报名,面试就搞了7轮,中间还做case study,摄像头对着你,自己写材料,恨不得把人剥掉三层皮。
我后来说一句话,我说我其实特别警惕各方面都NO.1的人。这句话后来在网上被diss了很久,大家都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成功了就警惕我们NO.1的人。我为什么这么说,其实也是跟“与谁同行”这个问题有关。很多人去哪儿、往哪个方向走,其实自己没想清楚,他就是惯性的要No.1。我北大清华NO.1,毕业去NO.1的投行,NO.1的投行干两三年就去No.1的投资机构,就去高瓴。为什么来高瓴?他表面会说一套,其实原因就是他觉得“我们上一届的NO.1都来干这个了”。这就是NO.1的惯性思维,他不会真的去问自己的内心,自己为什么而激动,自己真正想干什么,自己的激情到底是去解决什么问题。
我们的激情就是用投资改变生态,用投资把资源配给最好的企业家,以资本为信号弹,帮助最牛的企业家绽放自己。如果你相信要用双手改变命运,找张勇;如果你相信用资本改变生态,找张磊。这就是我们干的事。
但如果你相信的是No.1的人去高瓴,那就别来了,这种No.1是我们要警惕的。靠着惯性往前走的人很危险,他眼里只有竞争对手,什么叫No.1,因为我下面有No.2、No.3。真正做到最好的投资人的时候,眼里是没有竞争对手的,你要有强大的同理心,你必须要能理解整个生态。你还是要盯着你解决什么问题,你怎么帮助资源配置给最好的企业家,怎么帮助最好的企业家绽放自己。
这是从当年我选择同行伙伴,到现在高瓴2000多个人选10多个的感悟。我们会这么较真地去选,因为与谁同行真的比去哪里重要,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几年以后商业模式会怎么演变,迭代太快了,当你选的人错了,后面就很难办。
商学院里有一种说法,到底是组织决定战略,还是战略决定组织?很多人说我要先定我的战略,我要先定初心和梦想、价值观,然后搭组织。实际上很多时候你的组织是什么样的,就决定了你是什么样的初心、梦想、价值观,决定了你的战略,实际上还是组织决定战略。所以回到根上,还是选择人同行,实际上决定你公司的战略,决定了你的很多东西,所以并不是战略决定组织,是组织决定战略。
04.把长期主义作为你生活的丈量尺
谈到“价值”,我觉得应该想的不是去问我会得到什么,如果你不断地疯狂地创造长期价值,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的,这个社会早晚会重新回报不断创造价值的人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商业模式。可能羊毛不是出在羊身上,它可能会出在猪身上,出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但只要你能不断地创造价值,它一定会回报你。
可能是最后海底捞火锅免费了,别的东西让你玩起来了,最后张勇可能全部收会员费了,收的就是海底捞游戏费了,海底捞吃火锅变成一种游戏的生活方式了,对吧。你只要创造价值,你自己的价值的实现一定会出现,可能时间有长短。
最本质的价值,实际上还是长期主义,也就是你是不是长期主义价值观的胜利。你如果看得短,什么事都很难办,你稍微一拉长,很多事就看明白了。就像我们书上说的,“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短期是不是跑到第一,跑到前面,没那么重要,关键是你能不能滔滔不绝呀。创业也是一个长期修行的过程。
而且我认为,创造价值、长期主义这些事不能只把它看到创业,这就把它想窄了。我觉得价值和长期主义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你自己生活方式的、人生哲学的选择。找工作,找男朋友、女朋友都是要秉承这个长期主义,你要问自己,这到底是一个让你能心神宁静的选择,还是说喧嚣之下被迫做的很着急的选择?所有的事情都苟且的话,那一定没有长青。
在苟且于当下的时候,还得心里有诗和远方,最后还得是长期主义做你的丈量尺。怎么量?不光是创业,而是每天你的生活方式、你做每件事的选择。我今天要不要考研、我应不应该做这个事、要不要选择这份工作,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用长期主义去看,它对我到底是有长期价值的事,还是只是短期有价值的事?
我认为判断一个真正的长期主义者,就是看能不能把长期主义应用在你生活中每一天的微决策里,最后形成肌肉记忆(muscle memory)。你自然而然地就是长期主义,你心里就不慌。穿越周期就是手有价值,心头不慌,这样你才能获得心灵宁静、才能感到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