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在工业、商业等领域有着广泛的应用，近年来又被引入并推广应用于公共卫生和动物卫生领域。本文介绍了如何开展价值链调查和进行价值链分析，及其在公共卫生和动物疫病防控方面的应用。开展价值链调查一般通过访谈和现场调查的方式获取分析所需信息或数据。价值链分析一般分两个步骤，首先描述整个价值链的组成部分，以及各部分间是如何传递和衔接的，然后分析畜禽价值链链条中可能存在动物疫病风险的节点和链条，根据分析结果定制消除或降低疫病传入、循环、扩散风险的各种措施。目前，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已被应用于动物疫病监测系统评价、动物卫生风险评估等领域，为动物疫病防控决策提供了新的视角和依据。未来还需克服其劣势和不足，让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能够更好地用于动物疫病防控工作的各个方面。
价值链概念是Michael E. Porter于1985年在其所著的《竞争优势》一书中提出的。在最初基于制造业的观点中，价值链被看成是一系列连续完成的活动，是原材料转换成一系列最终产品的过程，是由相关人员操控的一系列经济活动。畜禽价值链是为消费者提供畜禽产品的整个养殖、运输、销售、加工、消费的链条，是由不同的利益相关方（包括人、组织、机构等）围绕畜禽和畜禽产品进行的各种经济活动。畜禽价值链分析需要描述生产动物产品的过程中的投入、动物和动物产品的流通过程，找到涉及的不同利益相关方行为等。
在畜禽养殖、运输、销售、加工、消费的整个链条中，涉及不同的利益相关方，各利益相关方均从事与动物和动物产品相关的经济活动。在畜禽价值链中，这些经济活动均存在动物疫病传入、暴露、感染的风险，因此可以对畜禽的价值链进行分析，找到价值链中的风险点与风险路径，利用价值链调查中获得的基础数据，定性或定量评估风险的大小，并制定相应的风险管理和疫病防控策略。
畜禽价值链分析一般包括两个部分：一是描述畜禽价值链条包括哪些部分，各组成部分的决策和行为，及各部分间是如何传递和衔接的；二是评估整个价值链条中疫病传入、循环、扩散的风险，并制定相应的措施以降低各种风险。
1 如何开展价值链调查
1.1 价值链调查涉及的主要内容和问题
开展畜禽价值链调查目的是为了获取分析所需的信息。这些信息一般涉及价值链中各利益相关方，满足消费者需求的各类市场，价值链如何随着时间、空间的变化而发生改变等。在调查中涉及的问题一般有：
（1）价值链中涉及的产品是什么。
（2）价值链中涉及的利益相关方包括哪些，他们分别起到怎样的作用，他们之间存在怎样的联系，不同利益相关方之间影响的程度怎样。
（3）价值链运行中涉及的相关管理制度是怎样的，存在哪些缺陷，这种缺陷会带来什么后果；主要的官方管理机构或行业协会等有哪些，这些机构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4）价值链中各利益相关方是怎样处理动物和动物产品的，与疫病防控相关的一些行为是怎样的。
（5）消费相关的数据，包括对肉制品的数量和质量需求，以及不同类型消费者的需求等。
（6）当地防疫相关的基础设施情况等。
价值链调查开始前，需要根据不同的调查目的以及前面所提到的问题，合理设计调查提纲和问卷。
1.2 价值链调查的基本方法
一般说来，价值链调查的主要方法有两种：一是口头调查，二是现场调查。具体采取哪种调查方法主要根据调查目的以及涉及的利益相关方决定。
口头调查的形式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专题小组讨论，另外一种是关键知情人访谈。专题小组讨论是一种可以高效获取畜禽市场系统中有用数据或信息的方式。在进行专题小组讨论前，通常需要对市场管理者或官方管理者进行一次访谈，从而识别市场运行系统中涉及哪些环节和哪些参与者。然后通过官方，找到相关环节的参与者，组织专题小组讨论。专题小组讨论的参与人数由市场的规模、市场交易的畜禽种类等因素决定。在可能的条件下，尽量不要让官方人员或市场管理者参与讨论，这样可以让参与者消除顾虑，更加自由地分享自己的观点。专题小组讨论往往可以发现许多需要关注的要点，但不是所有的要点都适合在群组环境下进行讨论。在专题小组讨论或与官方的访谈中，往往会识别出一些关键知情人。这些关键知情者可能是市场检疫人员、市场管理者、畜禽经纪人等。为了能够尽可能多地获取数据和了解相关情况，往往选取对情况了解、知识丰富且善于表达的关键知情者。通过与关键知情者访谈，会获得更加精确的数据，例如畜禽的具体调运路线等。口头调查一般采取半结构化方式，事先根据访谈对象准备好访谈提纲，在访谈过程中不要忘记利用专业知识进行观察和思考。更精确的数据需要利用问卷或者设计的表格来获取。
现场调查一般在养殖场或畜禽交易市场进行，通过现场观察，填写问卷中有关养殖、饲养管理、防疫条件、设施建设、卫生状况等方面内容，或根据现场观察了解到的情况做相应的记录，为后续的描述和分析积累数据和材料。现场调查的优点在于可以直接观察和了解畜禽价值链中有关畜禽生产、调运、交易、消费等环节中各利益相关方的具体行为，以及各种行为对疫病防控的影响。
在价值链调查过程中，往往需要通过多种手段获取同一种数据，对于获取的数据进行多角度的验证。例如，在访谈中，可通过市场管理方和畜禽市场的商贩，同时获取关于市场消毒频率的数据，从而比较发现二者提供的信息是否一致；还可以通过多次的现场调查，观察市场消毒是如何开展的，通过三个方面来源的数据来验证数据的真实性。调查者应避免依赖单一来源数据，尤其是一些敏感的、与利益相关方相关的经济收入等数据。需对多种方法获取的、不同来源的数据进行归纳、比较与交叉验证，以提升数据的信度和效度。
2 如何分析价值链调查数据
2.1 畜禽价值链描述
价值链描述畜禽生产过程中畜禽和其他物品的流通过程，也描述每个过程发生的地点和涉及的利益相关方。描述这个过程可以用流程图来表示。流程图需要标出参与畜禽价值链的各机构、组织和个人，以及畜禽生产、流通和销售的地理位置，并用连线和箭头标明畜禽和动物产品的流通方向。图1是一个典型的活畜禽价值链流程图。其主要组成部分包括：
（1）投入和服务（白色底框）：所有的畜禽价值链必须描述主要的投入和服务，比如饲料、兽药、技术服务（兽医、人工授精服务等）。
（2）畜禽生产单元（绿色底框）：有多种类型的养殖场涉及价值链的这个部分，包括父母代场、孵化场和育雏场、育肥场等。在不同场之间通常存在活畜禽的交易和移动，不同类型的场也可能是同一个集团内部的场，但是之间也存在流通。
（3）活畜禽销售和产品加工（深灰色底框）：大部分的畜禽和畜禽产品在销售前，需要经过加工处理，然而在进出工厂前后，均可能涉及若干运输和买卖环节。
（4）畜禽和畜禽产品销售（蓝色底框）：禽产品出售给最终消费者过程中可能会经过若干个中间环节，也有可能直接从养殖场销售给消费者（例如活禽从养殖场直接卖给消费者）。
（5）污物和副产品（粉色底框）：在畜禽价值链中产生的畜禽粪尿、污水和副产品，可能污染笼具、运输工具和环境，导致疫病传播。
2.2 畜禽价值链分析
对调查获取的畜禽价值链数据进行系统描述后，整个畜禽价值链的链条就呈现在面前。下面要做的是分析畜禽价值链链条中可能存在动物疫病传播风险的节点和链条。畜禽价值链在不同模块中及模块间存在动物疫病传播风险，其存在的各种连接和传递为动物疫病在畜群间传播提供了条件。基于对价值链流通过程和各利益相关方在价值链中的各种行为和操作的描述，寻找和鉴别疫病传播的风险节点与风险路径，以及可能影响疫病传播的风险因素。
在价值链的各个节点，可以提出如下问题：
（1）动物疫病能否传入该节点，传染源来源于哪里，传播途径是什么。
（2）动物疫病病原在该节点能否存活，能够存活的条件是什么。
（3）动物疫病能否在该节点被发现，监测系统能否覆盖该节点，是否存在隐性感染。
（4）动物疫病能否在该节点被传出，传播路径有哪些。
（5）这种疫病的传入、循环、传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价值链中可能导致动物疫病传播的行为，在价值链流通中会经常发生，导致动物疫病在不同场点、畜禽群间传播，通常包括以下几点：
（1）畜群移动：动物长距离调运、不同来源畜群混群。
（2）饲养管理：采用调入育肥、连续饲养方式的传入疫病风险要显著高于自繁自养、全进全出方式。
（3）利益相关方行为：种苗、饲料或兽药等供应商去多个养殖场或村庄，畜禽销售经纪人去往多个养殖场、村庄或市场，畜禽市场销售商直接去养殖场。
（4）车辆运输：运输车辆一次去往多个养殖场、村庄或市场。
（5）笼具运输：笼具或者蛋盘在养殖场间、市场间，或养殖场与市场间传递流动。
（6）废弃物处理：粪便、皮、羽毛、内脏、其他屠宰废弃物、孵化场废弃蛋液、蛋壳等的交易、运输。
3 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应用
价值链分析可以描述复杂网络和动态系统中的材料和产品流通路径，以及价值链不同部分间价值增加的相关活动，评估各利益相关方起到的作用和相关关系。在兽医领域，畜禽价值链分析可以作为评估疫病监测系统的一种工具，用于辅助决策，提高监测经费的利用效率。Irvine等利用价值链分析的方法，描述了英国家禽价值链的主要特征，涉及家禽养殖结构、资源流动、相关组织架构、管理制度等方面，评估了动态系统中工作人员和相关组织之间的关系，并构建了系统框架。该价值链分析，从多个角度评估英国家禽监测系统的科学性和资源的利用效率。与其他评估方式不同，价值链分析更多关注利益相关者的一般性行为，这有助于人们理解价值链参与者在文化背景、社会环境、经济条件和其他驱动因素下所扮演的角色、做事的动机和产生的行为。理解利益相关方的一般性行为，能够影响政府决策，进而调整监测活动和改进监测管理方式。Kevin等将价值链分析应用在西非多哥儿童艾滋病治疗领域，通过分析价值链中所涉及的相关活动，帮助管理人员更好地分配医疗资源，改进沟通和协调方式。该研究提出护理传递价值链（care delivery value chain，CDVC）可以作为一种策略来优化护理过程，改善西非多哥儿童艾滋病患者的护理，并提供相应的改进方案。在资源贫乏的环境中，疾病预防和治疗受医疗条件限制，利用价值链分析的方法可以帮助资源整合和优化，提高医疗资源的利用效率。
风险分析是系统地采用一切科学技术及信息，在特定条件下，对动物、植物和人类或环境暴露于某危害因素产生或将产生不良效应的可能性和严重性的科学评价。在动物卫生检疫工作中，风险分析逐渐成为预防和控制重大动物疫病的一种重要工具。通过风险分析，可以确定疫病传入发生的风险、造成的后果及严重程度，进而提出降低风险的具体措施。畜禽价值链分析可以用于识别畜禽及其产品生产、流通、销售、消费整个链条中疫病传入、传出的节点及方向，是动物疫病风险分析的重要手段。Desvaux等将该方法应用于评估中越边境地区活禽贸易导致禽流感传播的风险。该研究通过问卷调查和访谈获取了关于边境地区活禽交易的数量、方式、频率、运输方式、占比以及笼具的使用和清洗消毒等信息，绘制了活禽跨境移动路径图，构建了活禽非法贸易导致高致病性禽流感传入和暴露的风险评估框架。
研究结果表明，两地活禽价差和活禽消费需求的差异是导致非法贸易的主要驱动因素，经纪人的行为是疫病传播的主要风险因素。Dione等构建了乌干达小规模猪场饲养生猪的价值链，并对各环节感染非洲猪瘟病毒的风险做出定性风险分析。该研究通过17轮小组讨论以及2组访谈，调查了172名价值链参与者和官方兽医等相关人员，了解了相关从业者对非洲猪瘟的认知，评估该价值链中非洲猪瘟（ASF）传播的相关风险。分析结果表明，在生猪收购、运输和屠宰环节存在最高的ASF传入和传播风险，在养殖投入和养殖服务环节也存在一定的风险，而在销售和消费环节风险最低。各利益相关者对ASF防控认知普遍存在不足，尤其是从事运输、贩运生猪人员，他们普遍认为ASF防控应是养殖环节最应该注意的，而与他们无关，而恰恰是在运输和贩运环节存在最高的风险，这就说明应在此环节加强生物安全教育，加强行为干预。利用畜禽价值链分析可以找到生物安全风险较高的环节和相应的利益相关者，以便采取有针对性的干预措施。
4 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应用中遇到的挑战和局限
价值链调查可以帮助分析一个复杂系统中各利益相关者行为背后的价值驱动因素。利用价值链调查，可以分析动物疫病防控、“同一个健康”等领域中，哪些环节存在风险，以及具体导致风险的管理制度、行为方式、生产销售模式等。借助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可以进行风险评估、风险管理，解决人类和动物健康领域中的问题。然而，价值链调查往往涉及多个方面和许多利益相关群体、个体，在调查中经常遇到很多挑战。首先是研究范围的界定，例如调查涉及的利益相关方和相关环节的界定、调查涉及方面的界定（合法、非法、跨国境等）、时间范围的界定（单独一次调查、滚动连续调查）；其次，价值链调查过程中，如果涉及野生动物以及与野生动物有关的人兽共患病，在调查手段层面也会遇到较大的挑战。
另外，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也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价值链调查往往只关注于某一单独的链条，会忽视不同链条间的交叉，而在发展中国家，牲畜往往不止一种用途，因此会位于不同的价值链中，而且在不同价值链中，利息相关方的行为和管理方式会差别很大，在分析与牲畜有关的健康或环境问题时，不能忽视这个问题。其次，价值链调查如果在社会和经济快速发展或转型的国家实施，难以做到动态描述整个链条，而只能是相对静态的。这就需要在调查的方法上加以革新，能够实现数据的动态收集。在应用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时，需要考虑到其可能存在的劣势和不足，并加以克服，让价值链调查分析技术能够更好地用于动物疫病防控工作的各个方面。
